郭辉 | 要卸,就从我的骨子里 卸掉火石
郭辉,湖南益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一级作家。有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人民文学》《十月》《北京文学》《中国诗歌》《中国诗人》等刊物。
作者已授权
石头记
与石头相处久了,总会
听到其中一块开口,授以处世之道
----要学会忍耐
从另一个世间过来的都知道
暗而又暗,久而
久之的,往往会成为圣典
还有那么一块,仿佛
不耻下问,总想从锤头的击打声里
寻求修身养性之道
不久它就开悟了,有了
平常心,有了辞理----
裂纹恰如闪电,尽可随遇而安
也有一些边角料,形状各异
一幅幅不得志的模样
嘟嘟囔囔感慨---
世道无常,世道莫名,什么时候
能来一台永动机,先把我们
粉碎了,再凝于一处,竖起来,成为----
时代不朽的纪念碑
悲白发
肉身里也有雪
但不降落,而是悄无声息
往上长出来
这一场飞扬,多慢呀
仿佛水滴石穿
仿佛芨芨草,成年累月
拱着碧血山河
不溶化,含有千万种磨难
炼就的铁质
不冰冷,却料峭
如同物我两忘的命理
如约而来
就是为了覆盖。覆盖了
就是一座
高不可攀的大悲欢
整容术
要卸,就从我的骨子里
卸掉火石。我的皮囊挪空之后
已不适宜燃烧
还可卸下的,是一声
叹息的末尾,走犹未走的痛
和一点良性罗曼史
要不就卸除手指
对这世界肤浅的抚摸
触觉多么粗糙,削减了感知
更好的,是再一次卸除
我的浮生之光。如此,黑暗中的
无间道,加上一损再损
才会趋于完整
抵 达
半夜醒来,要重新进入美梦
是徒劳的。但恶梦的断口,却常常可以
衔接。中枪之后,必定会
又一次被追杀逼上悬崖,退无可退
我们可怜的身体里,都藏有
超越本性的容器,敲破了
不可能再完整,只可以锤打得更烂,更碎
桃花劫
暗里藏刀,一出手,利刃无形
却在朗朗乾坤,浩浩虚空
砍杀出火,砍杀出血,横扫千军如卷席
其实夭夭,其实灼灼,俱为佳人笑靥
盛满了美丽的毒
浓可煽情,烈可焚心,清可消魂
叫深爱浅爱重爱轻爱大爱小爱
每一款都百转千回
前世的蛊?来生的约?抑或现实报
一瓣一瓣飘落的时候
粉红的疼,会是谁注定的劫数?
惜红衣
是那年树上的一枝花朵
结没结果?结了如何,沒结又如何
花早就谢了。在
一场雨里凋零,一场风里离去,或是一场
冰雪之后魄散魂飞
无法重开!芬芳都有
治不好的病
菩萨蛮
有自己内心的安详
讨厌暴力!但一柄为铁石心旸
所驱动的锤子,已然
举过了最高的限度,就要狠狠落在
必然的痛点之上
无法躲避!那就提醒
血肉之躯,再硬朗些,再高贵些
在粉身碎骨之前
或可一叹,叹世上可叹之事
或可一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早 课
昨夜流水向西
雪花的翅膀轻若蝴蝶一梦
无名灌木的枝桠上
犹还挂着几枚果子,暗红,小而圆
是不是这个季令
冻不住的音质与操守
该醒了!石头里的佛
端一杯静水,已走在空无之中
能授受的,将要说出
无法说的,就此打住
沧浪谣
是什么从天而降?仿佛
就站在向北的窗外
那一双,凡胎肉眼看不见的翅膀
比三月的风年轻,比这个
世界的侧影还要阔大
童话中的仙子,执迷不悟的
殉道者,青花蓝衣人
款款巡行于海角天涯
黑发上的白玉兰
开成一路的霓裳舞,一世的清芬
劫波多么渺小!在众生
之门外,我常常仰望星云和长生殿
那一曲沧浪谣,那一阙
如歌行板,至今
犹在我修行的剑匣中,发出
月光般的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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